偷工减料

□ 陈 恺

周医生花了多年积蓄买了一套房子，由于医院工作繁忙，新房的装修包给了一家装修公司。三个月后，装修公司来电表示工程已结束，周医生特地请了假前去验收，结果却让他火大。

新房的装修虽然与之前敲定的方案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只要仔细查看，就发现很多问题。插座开关歪歪斜斜，墙面颜色深浅不一，最让人头疼的是地面上的瓷砖居然也贴得凹凸不平。周医生努力压抑着怒火，拍了照片，立即冲向装修公司讨个说法。装修公司却百般推诿，说工程是外包给装修队的，现在联系不到包工头。直到周医生打了消协电话，才答应安排周医生与那位姓刘的包工头约个时间把问题说清楚。

几天后，周医生查完房，写完医嘱，就急忙赶去约定地点。见包工头人还没到，就打开手机开始查看邮件，刚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他抬眼一看，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做了临时固定的左腿，还有两根拐杖。出于职业习惯，他立即坐直身体，仔细打量来人。

这一看，可把他吓一跳，周医生立马站起来对拄着双拐的人说：“你怎么私自跑出来了？早上我查房的时候还嘱咐你尽量少动，你的腿明天就要做手术了，还到处乱跑。”

来人看到周医生也是一脸惊讶：“周医生，你怎么在这？哎，我不是不听你的话，这不是没办法嘛，有个难缠客户非要找我，不依不饶的，装修公司也一天几个电话来催我，我都说了我在医院不方便，他们可好，为了讨好客户，说让人抬也要把我抬过来。”

周医生一听，脸色一僵：“你姓刘？”包工头闻言奇道：“是啊，我姓刘啊，你早上查房的时候还确认过我的名字啊，怎么了？”周医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我就是那个难缠的客户！”

包工头闻言吃了一惊：“周医生，这……这房子是你的呀。”周医生咳嗽了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个包工头就是你。”包工头干笑道：“哈哈，那也太巧了。”周医生道：“一码归一码，我们先谈房子的事，谈好你就马上回医院吧。”包工头尴尬地按照周医生的要求，摆好了自己的伤腿。

包工头愁眉苦脸诉苦道：“周医生，装修公司把情况都对我说了，说实话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房子是您家的。再说，您这房子我都没挣钱，而且我这腿伤了，为这事也没少折腾。哎，你看，其实地板只有一点点不平整，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那个插座呢稍微歪一点不影响使用的。至于墙面嘛，要不这样吧，我送你几桶涂料，您重新刷一遍好不好？”

包工头的这一番话气的周医生脸黑如锅底，想了想忍着气说：“好，好，那明天我给你做手术，把你的骨头接的稍微歪一点，反正也不会影响使用的，手术要是做得不理想，我送你几块钢板，你自己处理处理就好了。”包工头张大嘴道：“那，那怎么行？”周医生生气道：“有什么不行，我向你学习嘛。”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包工头躺在手术台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向周医生结结巴巴道：“周，周医生，那个，房子的事我也没说不给您改，这，我这腿还是麻烦您....”话还没说完，周医生就给他戴上了一个面罩，在意识陷入黑暗的瞬间，他似乎看到周医生冲他笑了笑。

手术结束后，包工头总觉得不太舒服，这条伤腿不是疼就是涨，联想到自己被麻醉前周医生的笑容，他就心里直发毛。出院后，他尝试下地走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伤腿使不上劲，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总觉得自己的骨头不怎么平整，好像突出了一块。包工头欲哭无泪，心想周医生该不会真的没好好给自己接骨头？一想到这，包工头就一个激灵，立即给自己的手下的几位师傅打电话，要求他们务必几天内就把周医生的房子修改好，什么加班费、材料费他统统都包了。等房子的问题都解决了，包工头急忙拖着伤腿来医院找周医生：“周医生，您房子我都改好了，您抽空去看看，绝对没问题了！”周医生道：“那就好，这样才对嘛！你的腿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包工头哭丧着脸道：“我，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不该装修的时候偷工减料，我已经把你房子改好了，请周医生一定也要改好我的腿！”周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奇道：“什么叫‘改好’，你的手术很成功啊！”包工头郁闷道：“您别骗我了，您看，我这腿这边有一块鼓起的，是不是没接整齐？我走路这腿还使不上力气，是不是出问题了？”周医生瞪大了眼：“你以为我会在手术中像你一样也偷工减料？”包工头支支吾吾道：“对，对啊，你上次不是说，给我钢板自己去处理嘛。”周医生哭笑不得：“那是气话，我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怎么可能为其他事情破坏自己的原则，你腿鼓一个包是因为装了钢板，以后等骨头长好了还要再来医院手术拆除的，你腿没力气是因为这条腿好久没使劲了，肌肉有点萎缩，之后要加强锻炼，多吃蛋白质，很快就能恢复的！”

包工头听了周医生这番话，立马觉得自己腿轻便了不少，他连连向周医生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医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