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行瑰意传乡闾

□ 乔进礼

顾观光字宾王、号尚之，别号武陵山人，金山县钱家圩人。

出身行医世家，自幼博览群书，无论四书五经、天文历法、数学算法都很精通。清史稿赞称：“博通经、传、史、子百家，尤究极天文历算”，顾观光撰写了《六历通考》《回回历解》《九执历解》《甲子元推步简法》《癸卯元推步简法》《五星推步简法》等，将我国古代历法与西历、回历加以比较，探求用新的方法计算我国古历中，闰年误差的数值计算。

作为清代著名的天文数学家，顾观光除了对天文历法的贡献外，对数学的贡献可以说是更加卓越。曾撰写了《周髀算经校勘记》，指出了传刻本《周髀算经》中二十七处错误，指出古人是用平面图来标明浑圆的天体，对后人理解《周髀算经》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后又撰写了《算剩初编》《算剩续编》《算剩余编》《九数外录》《九数存古》等专著，弥补了西法求圆的不足，对后世数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顾观光平时以行医为生，在行医的间隙，还致力于古籍的整理和研究，先后撰写了《古韵》22卷、《国策编年考》1卷、《七国地理考》14卷，校勘了《华阳国志》《吴越春秋》《列女传》《文子》等，均附有《校勘记》，编辑了《古书逸文》，辑录了已散失的《神农本草》《七律拾遗》《桓子新论》等书。诠释的书籍有《伤寒论》《金匮要略论注》《伤寒经解》《几何原本后》等。

《周髀算经》

苦读书乃请脚入瓮

据史料记载，顾观光早年读书十分刻苦，无论炎夏酷暑，还是严冬极寒，都读书到深夜不倦。冬天读书写作时，生起炉子倒还好过，夏天除了酷暑之外，还有蚊虫叮咬，扰乱心绪实在难熬。有一年又值盛夏，顾观光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脚面，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拿两个酒瓮放上水，将两只脚放进瓮中，这样既阴凉又防虫，真是惬意之极。

有时，看书或算术到得意之时，双脚一抖一抖，两个酒瓮跟着“叮当叮当”的响，水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顾观光也觉得好玩，就像自己得意的笑声一样，有一次正是得意之时，又开始响了起来，恰巧被母亲听到，埋怨道：“都这么大的人，媳妇也不娶，还这么会玩！”于是，就将瓮里的水倒掉，发现一股臭味袭来，一怒之下将瓮藏了起来。

当天夜里，顾观光找不到瓮，但是书不能不看，有蚊子来咬，他只好用手去挠，半夜下来满脚是血，可顾观光竟然丝毫不觉。其母不放心，掌灯来看，见儿子脚上血迹斑斑，心里大痛，连忙为儿子擦脚，只见双脚已经被水浸得惨白，皮肤变得十分薄嫩，已是随便一挠就破皮出血，擦着擦着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我的祖宗，你这样下去，还要命不？”

顾观光笑道：“母亲，古人有头悬梁、锥刺股，萤囊映雪、凿壁借光。我的条件比古人可强多了。在我看来，命固然重要，但是学问比命更重要！”其母听闻后，知道儿子心怀大志，虽然心疼但不再劝阻。后来，顾观光潜心研究天文，夏夜观察天象时，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也把两只脚伸进瓮里。由于吸取了烂脚的教训，瓮里并没有放水。

没有水自可防止浸泡烂脚，可是瓮里空气不通，热气不得散发，经常惹得他汗流不止。有一次，邻人看到他脚放在瓮里，于是笑他脾气古怪，就问：“你双脚是否闷热？”顾观光笑着说：“脚热总胜过蚊子咬，因为蚊子叮咬，能够打乱我的思绪。”就这样，顾观光一直坚持了很多年。

戏富翁请衣裳看病

顾观光辑《神农本草经》

顾观光虽然对天文、数学十分喜爱，但是家传医学也十分精深，平时以医道为生，闲暇之时曾辑录诠释了许多医学著作，在松江府一带有名医之称。

有一年，平湖东门外有一富翁生病，当地医家诊治无效，他久闻顾观光医术高明，便派人携重礼，到钱圩镇请顾观光前去看病。顾观光早就听说，这个富翁爱富欺贫，两眼向钱，十分势利，就说：“偌大一个平湖，有的是妙手郎中，我这个乡间野老，怎么敢去献丑？”

那家人苦苦哀求，顾观光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前去。到了平湖，那富翁从病榻上起来，从楼窗里望去，见顾观光身穿破旧的毛蓝布长衫，脚上穿着草鞋老布袜，没有一点名医的风范。大失所望之下，便怀疑顾观光是否徒有虚名，很后悔自己派人去请他，于是叫仆人不开正门开侧门，也没有派人迎接。到病房后，那富翁假痴假呆，伸出手来叫顾观光切脉。顾观光不与他计较，诊断好之后，就向他们家人索纸开方。

富翁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笺，少说也有二三十张，放在顾观光的面前，顾观光知道这是在试自己的深浅。于是，他略加思索，就写起脉案来，按“四诊”、“八纲”，从脉象、舌苔、气色、病状到表里、寒热、虚实、阴阳，下笔千言洋洋大观，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几十张纸全写完了，而且字写得刚劲秀丽。富翁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服帖了，一面命人端茶倒水，一面赔罪说：“请先生赐药！”

顾观光开了几味药，对富翁说：“这个药可服三剂，如果好一点，复诊时不需要我再来，请找东门外衣庄店老板，他也精通医理，肯定可以治病。”说完，拱手而别。那富翁服药之后，病情果然好转，就遵照医嘱，就派人到衣庄店，请那老板复诊，弄得那老板莫名其妙。富翁又问遍了平湖所有的衣庄店老板，竟没有一个会看病的，才晓得顾观光的话里一定有因。

于是，那富翁在背后里，又叫家人摇了船，到钱圩镇请顾观光复诊，顾观光笑着对那人说：“古人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家主人只重衣衫不重人，衣庄店里有的是好衣裳，何不请衣裳去看病呢？”那富翁听闻之后，羞愧难当，势利之气大为改观。

用芦管能测算江山

张堰秦望山

有一次，顾观光乘船到张堰去，船摇到秦山脚下，船上有兄弟两个，为秦山的高低而争论，一个说出秦山大约的高度，另一个说不对。其中一个又说有多大，另一个又表示反对，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说服不了谁，大有《论语》中小儿辩日的感觉。后来，他们发现顾观光正站在他们身后，听他们争论笑而不语，就说：“早闻先生神算，请你说说秦山到底有多高有多大，也好给我们兄弟做个裁判。”

顾观光说道：“自古丈量有尺，称重有秤，凭空哪能说得准确！如果你们兄弟一定要知道秦山的高度与面积，我可以马上给你们测算出来！”兄弟俩闻听此言，心中有点不信，心道：“你顾观光也是两手空空，纵然有尺也得丈量一日夜，如何能马上测算出来？”正在疑惑之间，顾观光命船家靠岸，他顺手折一根芦头，对着大山望了几望，回来时竟说出了秦山的高度和面积。

两兄弟见顾观光如此神速，以为顾观光料定他们无法测算，便信口胡诌糊弄他们。当天夜里，他们将信将疑难以入眠，便找来了一根绳子，及其它测量工具，提着马灯连夜来到秦山。经过一夜忙碌，测量结果竟与顾观光所说的一致，兄弟俩这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顾观光多年研究数学算术，心算、笔算早已炉火纯青，这次测算秦山，经过两兄弟的渲染，使得顾观光声名大振。

关于顾观光的算术之精，在金山地区还流传着一则故事：当时钱圩镇有一家唐顺昌肉店，从张堰请来了一个斩肉伙计，精于算盘、熟于心算，人称“铁算盘”。平常只要秤杆一翘，就能报出这块肉的价钱，而且非常准。可是，顾观光来到这个肉店买肉，就发现这个铁算盘经常算错。而且奇怪的是，镇上人买肉基本不会算错，就是错了也是钱少算。可是乡下人来买肉，就只会多算钱。

顾观光一琢磨，感觉这个“铁算盘”就会欺负乡下老实人，心中气不忿儿就决定找机会戳穿他。有一天早上，顾观光装作乡下人，站在肉店门口，排队看伙计称肉。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乡下老太，颤颤巍巍上前买肉。那伙计切了一刀肉，秤上一翘把肉一包，就说出了肉的钱数。那老太正要付钱，顾观光上前说：“慢，伙计，你算错了！”那伙计没认出顾观光，就把眼睛一瞪，说道：“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铁算盘’怎么能算错！”

顾观光就一五一十地算给他听，那伙计无奈只好如数收钱，但他刁难顾观光，就铁板着脸说：“我的账算不好，就请你来算！”顾观光也不推辞，就说：“好，你来切肉，称分量，我来算钱。”那伙计一报斤两，顾观光马上报钱数，伙计说得快，顾观光算得快。那伙计心生一计，将肉切得尽是零头，几斤几两几钱几毫，顾观光随之说出钱数，分毫不差。那伙计这才叹服，并发誓决不再算错钱数。

顾观光墓

《畴人传》

顾观光作为近代天文数学家，是近代中国一大批善于接受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爱国知识分子中的一个，赢得人们的高度评价。诸可宝说：“上舍（指顾观光）之于古今中西诸算术，无所袒，而皆有所发明，可谓能澈中边者已”。（《畴人传》）。

姚光认为他的著作“洞微乎古法之源，抉择于西人未言之秘”。藏石大家、不乏文理全才的阮元评价说：“于古今中外，中西诸算数，无所祖皆有发明。”

顾观光逝世后，其墓为乡民所修。1927年由高吹万、高望之等发起整修坟墓，重立墓碑，镌有“金山顾尚之先生之墓”，碑的右上方有“中华民国16年丁卯9月”11个小字。1932年，在顾观光逝世70周年之际，金山各界士绅集会公祭修墓，立青石碑，高燮撰写碑文。1962年，在顾观光逝世100周年时，金山县人民政府举行纪念活动。同年10月22日，顾观光墓被列为金山县文物保护单位。

其故居位于金山卫镇钱圩西街43弄3号，砖木结构平房2间，座北朝南，东西面宽8米，南北进深7.5米，建筑面积60平方米，2001年5月由其后裔筹资修复。

   作者系松江区历史文化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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